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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城里/杨仕珍

发布时间:2016-12-22    作者:杨仕珍    来源:保康微信平台

“爹”“牛娃儿”我疯了一样的奔跑在东沟与那段泥淋的路上,脚边的沙子与颤动的心一起疾弛,“牛娃儿”“爹”我哭着,喊着,他们听不见,解放牌的车,托着我的“爹”和“牛娃儿”,留下我,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卷起的尘土,心被“牛娃儿 ”和“爹”带回了“山里”。

宫阿姨


天微亮,淋漓地的冬天重返,雪花曼舞!你看不见地上哪一片是它的处所。电话响起,我接,没有声音,我放下,又响起,哎!是谁呀?一个早床都不让睡。

这个号码不停的响,我接了那面又没有反应,好多次,我拨过去,那面总是静悄悄地。奇怪,我就一直拨,终于那面有了动静。

“仕珍呀!你来,我要跟你说话”你马上来,我这里给你熬了稀饭等你来!

我的心咯噔一下,痛得特别厉害,那是我宫阿姨!一个曾经美丽漂亮的北方姑娘,我叔叔当兵,把她带到了保康,如今,叔叔去了,儿子上班,宫阿姨虽然不缺钱,可是她一个人在家感到特别孤独!我突然感觉,将来有一天,我们都只有一个孩子,他们忙得不可开交,哪里能想咋就咋的陪着自己。我会不会也急切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说话,唠唠叨叨地,总怕下一回没有人听了,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已经苍老!苍老得让人远离,心里隐藏着一种影子,一种遥远的沧桑。

电话里,大声的叫她,她已经听不见,我屈指一数,又有多少日子没有去看望她了。小城,一个不到10分钟就能走完的小城,隔距了一段老人的相思。我飞快地赶去,虽然我知道,我的耳朵会很累,累得没有地方裹浅,虽然我明白,这种爱早已经习惯,而且还像听歌一样的享受,可是,我还是感觉特别舒心。

宫阿姨成了老了的小孩!总是忘记了自己的鞋子,或者东西放在了哪儿了,可是她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我喜欢吃的东西:土豆,还有酸菜。背已经有些微驼的她,站在那个角落,我感觉就在摇摇晃晃,吓得我总想站在她的身后,怕她倒下,总是双手微举,生怕她随时会摔跤,地上那么硬。

蒙蒙细雨把地面洗得透湿,我将脚步狠狠地踢在门外的地毯上,门是虚掩着的,看来宫姨早等得不耐烦了,脸上写着不高兴的表情,不知道是天在下雨,还是我脸上没有擦干的雨滴。看见她,就牵线的洒落,真是岁月无情,原来那个一口流利的普通话,一把长长的辫子,走起路来随着腰肢的妞动,甩来甩去的节奏,就像小县城的一颗芳香的桂花树,在我心里美得像诗的宫姨,已经今非昔比了。一种寂寥,一种沧桑,一道岁月的痕迹,一颗站在风中的,已经干枯了的桂花树!把那首诗,掏成了躯壳。

在这冰凉凉的空屋里,只能从记忆里闪现出,那一幕幕的往事,虽然外面飘着雪。虽然那张熟悉的桌子显得特别清冷!可是我分明感觉有一种温暖,小小地空间,有我冯叔包的水饺,还有围坐在一个火盆上,烤着带着白色银炭的火炉子,吃着烤着一转圈的洋芋果,说着一个关于“牛娃儿”的故事。

牛娃儿


一个人从深山里,挑着百十斤木炭给我叔送来,就为了他的毛丫子,不管雪下得有多大,头上的斗笠,和肩膀上的梭翼,总会挂在一个墙角。那时我宫姨讲究,总是早早地准备个痰盂,不是那个挑炭的,扒的一声,一口痰吐在地上,还会立即用脚踩上几踩,宫姨的胃口短,会忍不住跑到水池边儿!花花的响声和呕吐,会打破小屋里的宁静。

——这是我父亲从遥远的“千家林”请一个叫“牛娃儿”的表叔,送炭的情景。“牛娃儿”接过我宫姨特别为他准备的干粮,一呼啦就吃了个净光,看样子还没有吃饱,牛娃儿的舌头在碗里卷了一圈,碗里的油味全部舔光,冯叔看着,把自己碗里的烫倒给了“牛娃儿”。宫姨怕碗离牛娃儿太近,污染了细菌,抢着从冯叔手里把碗拿开。冯叔白了宫姨一眼,我看得明白。从来没有吃过辗米干饭的“牛娃儿”,打着饱嗝儿,嘴里吧唧吧唧地靠着墙壁蹲下。牛娃的愿望,就是这碗大米饭。至于明天会咋的,牛娃儿算不管。

每年这个季节,山上就要按时请人给城里的叔叔,背一背篓木炭送去。木炭是灰白色的,用棒子一敲,发出银铃般的叫声,说明木炭是上好的东西。

清早,“牛娃儿”就背着木炭出发了,这天的天气晴朗,“牛娃儿”穿着深黑色的皮靴桶,本来个儿不高,背上一大背篓炭,显得格外矮小。大楷是吃的有点多,“牛娃儿”一路走,一溜屁把路边的鸟雀惊得噗呲噗嗤乱飞。牛娃儿一直在笑,我爹说,他第一次进城,并且他还听说,进城能吃大米干饭,“牛娃儿”一高兴,头就显得偏着,头会跟着脖子摆几个圈儿。

“牛娃儿”是我堂爷的儿子,在我记事的时候,都叫他“牛娃儿”,好像从来没有姓氏一样,听说“牛娃儿”出生的时候,出来就尿了一泡尿,俗话说:出来一杆枪,不伤老子都伤娘。“牛娃儿”不到两岁的时候,父母双双都相继离世,“牛娃儿”就跟着堂姑长大,“牛娃儿”从小就尿床,一晚上要拉好几泡尿。所以就在火笼里烤火,从来没有在床上睡过。这天,“牛娃儿”第一次上城,城里的路比泥巴路硬,走起来劲刷刷地,城里的地下,溜光水滑地,不比山上灰不楞吞地,吃罢饭,牛娃儿一屁股墩子坐在地上,简直比喝水都凉快。

牛娃儿一辈子没有洗过澡,山上的水,是土坑坑装在,一下雨都黄不嘎叽的,都是牛娃儿用桶挑回去的,墙上垮着个竹桶子,堂姑将竹桶子在水里面耗上几圈,水就变清凉了,那个时候小,总感觉堂姑很神气,墙上那个竹桶子,对我来说太神秘了,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,我成天盯着它,那天,堂姑不注意,我将那个竹桶子戳下来,在水井里乱祸了一通,结果没有打到“白骨精”,表哥却掉到水井里,糊成了泥巴人,这还是小事儿,关键是竹桶子里装的是明矾,那是买不到的东西,我们都被请在堂屋审问,大家都不作声,我推说是牛娃干的,其实大人都晓得是谁,我挨了一顿饱打。

牛娃儿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裤衩儿,一条“的确良”裤子,裤腰都有尺把宽,从腰里卷一转半,还是从堂姑的姑子的丈夫那里借来的,牛娃儿不明白,城里的水,咋就是起桌子高的铁棒子里出来的,比牛娃儿自己拉的尿都清凉,牛娃儿想,自己拉的尿也像这个铁棒子,就不用挑水了。

那天我爹是来领着“牛娃儿”给叔叔送炭的,晚了,没有走成,宫姨把叔的军用大衣,滩在地上,达了个临时地铺,爹的烟袋锅一夜无眠。我也在里面的床上翻来覆去。清早,我迷迷糊糊醒来,靠在墙角的扁担和绳子,连同“牛娃儿”的影子都消失在茫茫地簿雾中,桌上留下了一扎40多元零用钱,上面压了一张纸条“丫头子,这是你平时吃饭的,城里的菜出钱买,家里有“不成半器的”我回去给你送来,放假你去冯叔那儿,菜里有油气,长身体的时候,吃完了我想办法。

我跑得飞快,想看着牛娃儿和爹,千家林那辆解放牌的车,早已经出了车站,牛娃儿坐在车尾儿,看着一溜儿黑烟儿,“这车放屁都能吹起灰尘”后来我听说,牛娃儿的这句话,一直流传至今。是我爹专门留了两元钱让牛娃儿坐的,村子里有很多昂绑的人都没有坐过。

“爹”“牛娃儿”我疯了一样的奔跑在东沟与那段泥淋的路上,脚边的沙子与颤动的心一起疾弛,“牛娃儿”“爹”我哭着,喊着,他们听不见,解放牌的车,托着我的“爹”和“牛娃儿”,留下我,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卷起的尘土,心被“牛娃儿 ”和“爹”带回了“山里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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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孙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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